弹窗③有感

◎ 西瓜在里头,我在外头

注:今日北京闷热,外加小区单元楼中途断电一段时间,实在烦躁。

上周离京没几天,回来不多久就被弹窗③了。

我认为我从始至终都是遵守规则的:

  1. 明确查看了离京进京的防疫政策,包括目的地的疫情情况,确保符合政策
  2. 回京后做了核酸检测
  3. 期间被大数据识别,社区打电话来询问,并在电话里做了报备

然而,遵守游戏规则的我还是被弹窗了,还好发生在周末,不影响我出行办公。但仍然让我恼怒──尽管只是影响我在这个炎炎夏日无法进超市买西瓜──但那种被无端操控的感觉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

联系社区居委会处理,然后发现周末不上班……多轮沟通之下,让我早上八点半去社区处理。

登记我的行程信息时,我提到去过国内某个市的市区,此时工作人员抬头来了一句:居家隔离。我一愣,反问这个城区并没有疫情,有疫情的是这个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,哪条政策说要居家隔离?──我是查过政策的,据理力争

对方答道:上面说要居家隔离,我们只是执行

又来了……好一个「只是」「执行」──飘忽不定的政策,不存在的条例,层层加码的基层。

僵持不下,最后我签了承诺书,对方拿到一纸承诺仿佛拿到一口锅,需要用到的时候甩就好了。接着让我在京心相助登记信息,我一看到「京心相助」这几个字就感到莫大讽刺,在我看来,这是「惊心相阻」吧

罢了,其他的不想多说了,想起了马克·吐温的一篇小品,把我想说的都说了:

  ……
   ​ 星期六晚上我们离开纽约,取道宾夕法尼亚州铁路。第二天清晨早餐后,我们走进特等客车,但是发现那儿很冷清沉闷。车厢里只寥寥几个人,没有任何活动。于是我们步入那节车厢的小吸烟室,看见那儿坐着三位绅士。其中两个人正在抱怨铁路公司所订的一条规则——星期日禁止在车上玩牌。原来他们刚才已经开始玩那照说无须禁忌的“大小杰克”纸牌戏,但后来却被阻止了。少校对此表示关切。他对第三位绅士说:

  “是您反对他们玩牌吗?”

  “根本不是。我是耶鲁大学的教授,虽然相信宗教,但并不是对许多事情都存偏见。”

  接着少校就对其他两个人说:

  “你们尽可以继续玩下去嘛,先生们;既然这里没人反对。”

  其中一个人不肯冒险,但是另一个人说,如果少校愿意跟他玩,他很想再来一次。于是他们俩把一件大衣铺在膝上,开始玩起来。过了不久,特等客车的列车员来了,他粗暴地说:

  “喂,喂,先生们,这是不可以的。把纸牌收起来——玩牌是不准许的。”

  少校正在洗牌。他只顾洗着,一面说:

  “禁止玩牌,这是奉了谁的命令?”

  “是我的命令。我禁止玩牌。”

  这时候开始发牌了。少校问:

  “这主意是您想出来的吗?”

  “什么主意?”

  “星期日禁止玩牌这个主意呀。”

  “不——当然不是。”

  “是谁想出来的呢?”

  “是公司。”

  “那么,这根本不是您的命令,而是公司的命令。对吗?”

  “对。可是,你们仍旧不停止玩牌,那我必须强迫你们立刻停止了。”

  “急躁办事不会带来什么好处,它常常只会造成很大损失。是谁授权给公司颁行这样一道命令的?”

  “我的好先生,那和我没关系,再说……”

  “可是您忘了,它关系到的不只是您。它可能是一件对我关系重大的事。的确,它是一件对我十分重大的事。我不能破坏了我国的一条法规,同时不让自己蒙上耻辱;我也不能容许任何人或者公司利用非法的规章来妨碍我的自由(这一点也是铁路公司一向试图做到的),同时不玷污了我的公民权利。所以,现在让我再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上:公司究竟是根据谁授的权颁行这道命令的?”

  “这我可不知道。这是他们的事。”

  “也是我的事。我怀疑公司拥有什么权利公布这样一条规章。这条铁路要经过好几个州。您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一个州里,那个州在这方面制定的又是什么法律吗?”

  “它的法律跟我不相干,可是公司的命令我必须执行,我的职责就是禁止这样玩牌,先生们,它必须受到禁止。”

  “也许是这情况;然而,办事情还是不必急躁的好。在一般旅馆里,他们都把一些规则张贴在屋子里,但是照例要援引该州的法律条文,作为那些要求的根据。我看这儿并没张贴这类文告嘛。请您出示您的凭证,然后可以让我们作出决定,因为,您总可以看到,人家玩牌的兴致都叫您给破坏了。”

  “我没这一类的凭证,但是我奉了命令,单凭这一点就够了。命令必须服从。”

  “咱们别轻易做出结论。更好还是让咱们平心静气,仔细地探讨一下这件事情,看咱们究竟坚持的是什么原则,以免任何一方犯了错误——因为,剥夺美国公民的自由,这件事看来远比您和铁路公司想像的更为严重,在剥夺他人自由者能证明他有权这样做之前,我不容许他当着我这样肆无忌惮,再说……”

  “我的好先生,您到底要不要放下纸牌?”

  “这件事也许不会耽搁多久。但要看情形而定。您说这命令必须遵守。必须。这是一个强硬的措辞。您自己可以意会,它有多么强硬。当然,一个明白事理的公司,不会既授权您执行这样严厉的命令,又不制定一个处罚违反规章者的办法。那样它就会变成一纸空文,只会惹得人家好笑。对违反这条规章的应当怎样处罚?”

  “处罚?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处罚。”

  “不用说,这您肯定是闹错了。您的公司会命令您上这儿来,很粗鲁地打断一场无须禁忌的娱乐,但并不教您在执行这道命令时应当采取的手段吗?难道您不认为这种做法是荒谬可笑的吗?如果乘客拒绝遵守这条命令,那您又打算怎样对付他们?您打算抢走他们的纸牌吗?”

  “不。”

  “您打算到了下一站把违反规章的赶下车吗?”

  “这个,不——我们当然不能这样做,如果他有车票。”

  “您把他送交法院吗?”

  列车员无言对答,显然感到为难了。少校又开始发牌,他接着说:

  “您瞧,您毫无办法,公司让您处于很狼狈的境地。您接受了一道狂妄的命令,您虚张声势,要去执行,可是,等到把这件事仔细一分析,您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强迫人家服从。”

  列车员端着架子说:

  “先生们,你们已经听到那道命令,我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。至于是不是遵守它,那你们就瞧着办吧。”说完这话,他转身要走。

  “可是,等一等。这件事还没完。您说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,我认为您这话说错了;即使您真的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,那么我还有一项责任要尽哩。”

  “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您是不是准备到了匹兹堡站,去总办事处告我违反了规章?”

  “不是的。那样会有什么好处呢?”

  “您必须去告我,否则我就要去告您。”

  “告我什么呀?”

  “告您不禁止这次玩牌,没遵守公司的命令。作为一个公民,我有责任协助铁路公司监督它的职工照章办事。”

  “您这话是认真的吗?”

  “是的,是认真的。我觉得您做人并没错儿,可是我认为,作为一个工作人员,您这样做事做得不对——您没执行那道命令;如果您不去告我,我一定去告您。我要去告。”

  列车员显得迷茫不解了,他沉思了一会儿,后来突然激动地说:

  “这倒像是我在找麻烦嘛!完全是一篇糊涂账;瞧我都被闹昏了;这可是从来没遇到的事情;人家一向依着你,从来不说一句话,所以我也就从来没注意到,那道没处罚办法的愚蠢的命令有多么荒谬可笑。我不要告任何人,我也没要被任何人告——瞧,那样会给我招来无穷的麻烦!现在你们就继续玩牌吧——如果高兴的话,就玩上一整天吧——咱们再别为了这种事情找麻烦了!”

  “不,我只是为了要维护这位先生的权利,才坐在此地——现在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来了。但是,您在离开这儿之前,是不是可以告诉我,您认为公司制订这条规章是为了什么吗?您能为这件事想出一个借口——我意思是说,一个合理的借口——一个至少表面上不是愚蠢的借口、一个不像是白痴想出来的主意吗?”

  “这个,我当然能够。问到为什么要制订它,那道理很明白。那是为了不要伤害了其他乘客的感情——我意思是说乘客中那些虔信宗教的人。星期天在车上玩牌,亵渎了安息日,那会使他们不高兴的。”

  “我本来也有同样的想法。可是,他们愿意自己在星期日旅行,亵渎安息日,却不愿意别人……”

  “我的老天爷,您这可说到了点子上!以前我就从来没想到这一点。事实是,如果你开始仔细分析一下,就知道它是一条愚蠢的规章。”

  就在这当儿,另一节车上的列车员走过来,打算很专横地禁止玩牌,可是特等客车的列车员拦住他,把他拉到一边,向他解释。此后再听不到他们谈起这件事了。
   ​ ……
   ​ ──马克·吐温 《和移风易俗者一起上路》节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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